窝窝头要么宝贝

自嗨

【心同人】心结03

    事后我给k的姐夫回了信,说我已经和他同住,将他彻底安置下来了。当夜写完信就睡下,而k那边还透着朦胧的光。

    第二天我从榻榻米上睁开眼,就听到身边的屏风“哗啦”一声被拉开,接着一双赤脚出现在余光中。“你已经起啦?”我问,“不早了,你快点准备好。”他说完便转身离开了。

    一起进餐后,我和k出门了。我们是同系,但在不同专业,和他见面的机会也不算少。而小姐正处在最后一学年,但因为学校不同,所以并未和我们同路。

    我们搭乘电车时,我问k今天什么时候回家,要不要我等他一起走,他摇摇头,说更宁愿自己一个人。我便也没坚持。

    k回来的时间很规律,他常常比我早回来。我到自己的房间去要穿过他的小屋,当我走进来时他大多在读书,但听见我的声响都会抬起头淡淡地瞥一眼,然后问候道:“刚回来?”这总令我产生一种微妙的错觉,就像我们是相当亲密的人一样。

    这天我刚回来,像往常那般把挎包放到案台上,又取下学生帽,一转身就看到k的脸,他直直的盯着我的帽子,我不禁笑道:“怎么,你想戴着试试?”他摇头,看着我的目光略有些无奈。“刚刚她在叫你的名字,你没听见。”

    我知道他口中的“她”指的是小姐,于是急忙跑出去。小姐和夫人总是会找我闲聊,最初是到她们我房间来,后来渐渐熟悉了,我也时常到她们那里去。

    我到小姐房前敲了敲门,她说了声进来。我扫视了一圈房间,问:“夫人呢?”她说:“母亲今天出去采买东西了,现在还没回来呢。”一股难言的喜悦充斥了我的心间,我在她对面坐下,听她说起最近的事。

    “是关于您的那位朋友的。他可真是个难接近的人啊!”她故作苦恼地蹙了蹙眉,“我给您说个例子吧。前几天我到他房间去,觉得有点冷,就问他火盆里有没有火,他回答说没有,我觉得奇怪,又问他‘不冷吗?’他却说‘冷是冷,但不需要’您说他是不是很难懂?”

    我觉得k很可怜。他不善言辞,倒使得很多人误以为他性格怪异且游离于这个世界,其实那仅仅是孤僻,并不是什么变态的性格。

    这倒让我想起一段往事,对于我父母来说那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迹,但我却丝毫不后悔。那会儿我第一次和别人打架,因为我听见他说k是个怪胎,还从小就克死母亲。k的确年幼丧母,但本该沉痛的过往却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,我立马气愤地冲上去,也没主要到对方有好几个人。遗憾的是我没能为k出口恶气,反而被打得鼻青脸肿,对方也仅仅是眼镜框砸断了而已。至于干架的原因,我虽然没有告诉k,但他后来还是知道了。那之后他就对我亲近了很多。

    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小姐,像是保守一个隐秘的秘密。

    我极力为k辩护,但她据此认为k很难接近也并不是无道理。于是我努力将k描述得更可怜些,比如他用他的冷漠来掩饰心中的伤痛一类话,小姐果然被激发出了母性,对于k多了一份怜惜之情。

    “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。您和夫人可以多到我房间来吗?加上k一起,他懂得可多啦。”我趁机说道。小姐点头,“当然可以了。”

    我尽量以自己为媒介,想方设法让两个女人和k多接近。作为一个“酒色之徒”我自然明白女性的力量有多么强大。十六岁是恰好是少年情窦初开的年纪,我那时就像是乍开了一双灵眼一般,突然意识到了女性的美丽,心想世间竟会有这样美妙的造物,春心萌动的我开始把女性看成世间美的代表。从那以后,我的天地焕然一新。

    我坚信女人出人意料的而又无微不至的关怀能渐渐改变k,尽管他自己难以察觉。

    回房后,k仍然在认真地看书,我忍下想说话的欲望从他身边走过。我堪堪擦过他的肩膀,他突然拉住我的袖子,还叫了我的名字。心跳漏了一拍,我问:“怎么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都听到了。”他说。我猛然意识到他的话,不由僵硬起来,“你……你怎么听到的!”k看了我一眼,说:“你们说话的声音不小,离这里也不远。”

    我尴尬地挣脱他的手,解释道:“我,我都是胡说的,你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能这么说,博取同情吗?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,都不要在胡乱传谣了。”他皱了皱眉,“我希望不会有第二次,我会看不起你的。”

    我哼了一声,心里既有对他不识好歹的气恼,又有一丝惶恐,我知道他是言出必行的人。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说,或许我真的应该被他看不起,也可以说是他的志向更高吧。

    夜里总是我的思维最活跃的时候,我会思考些白天注意不到的细节,这能令我得到一种隐秘的快感。半梦半醒间,我迷糊地构思着k的形象。一个勇士,一个修士?不,应该是个披荆斩棘的、一面朝着伟大却一面自我毁灭的执念者。我为这念头吓出冷汗来,不禁朝着他的方向窥视一眼,然而深重的黑暗阻隔了这一切,我只好在脑海里想象他沉眠的模样。

    一直以来,我对于k都有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感情。我羡慕他的才能与雄心,他身上拥有了那些我所希翼却不曾具备的品质。我接近他,仿佛也能从他身上沾光;我同时希望成为他所依赖的对象,所以常做些自己也不能理解的事来。有时我觉得自己对他太好了,这对于怕麻烦的我几乎是不可能的,而这种无畏的付出也许就是崇拜吧。

    崇拜与被崇拜,这居然会是我和k之间的关系。无意识的崇拜,无意识的亲近,无意识的嫉妒。我就像个跳梁小丑,但k把我当做朋友。他会不会也在某一时刻对我由衷的鄙视呢,觉得我是如此粗俗不堪,不屑与我为友。

    一阵沉重的忧伤攫住我的心,我想我大概永远不会问出这个问题。意识逐渐陷入空洞,我闭上了眼。

    那之后,每当k和我闲聊的时候,我就把母女请过来;当我同她们在一起,也把k叫来。总之,我千方百计地让k同她们接近。当然k是不大喜欢这种方式的,有时他会突然起身走出去,也有时怎么叫也不出来。他说这么闲聊有什么意思!我只是付之一笑,但心里很明白,k因此看不起我。但这又什么关系呢,我愿意这么做,让他变成一个普通人,哪怕会承受他不理解的怨气。

    尽管我迷恋他的才华,崇拜他的精神,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踏上自我毁灭的道路。他的眼界很高,本领也不弱,甚至大多数人最稀缺的毅力他也不缺,正相反,他对自己的严苛要求已经到了自虐的程度。但是唯一缺失的是与人相处的本领,这点却相当致命。人是社群动物,不可能独身行走,而他阴郁的天性注定成不了大器,但k不会理解到这点,其道理大概是“当局者迷旁观者清”。所以无论他怎样满脑子伟人形象,只要他本身不能成器,清高就是毫无意义的。

    而使他成为普通人的第一个步骤,就是让他坐在异性身边,让他受到这里雌性荷尔蒙的熏染,更新他那快要生锈的血液。

    这一尝试渐渐有了成效。起初看似很难融合,但慢慢便令k适应了,他仿佛一点点地发现了自己身外还有世界。有一天,他竟然对我说,不应该那么轻视女人。

    看到被禁锢在书籍筑起的城墙里的k逐渐敞开内心,我很欣慰。我没有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他,而是告诉了夫人和小姐,她们也同样欣喜。

    然而我并没有料到接踵而至的变数,那让我意识到,也许k的变化并不是一件好事。

    临近期末的一天,我去神田办事,所以回来比平时晚很多。我急步走到门前,哗啦一声拉开格子门。与此同时,听见了小姐的说话声,那声音一定是从k房间里传出来的。这个宅子的布局是,进了玄关一直走是小姐和夫人的卧房,然后向左拐,就是我和k的房间了。住久了,我对这里已经很熟悉,所以无论谁在哪个房间发出声音,我一听就知道。

    我马上关上了格子门,小姐的说话声也停了下来。我弯腰解鞋带的时候k的房间已经没有声响了,我心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。但是当我像往常一样拉开隔扇要穿过k的房间时,却看到他们两个就坐在房间里。K照例说了声:“刚回来?”小姐没有起身,也问候了一声:“您回来了啊。”

    我看了k一眼,又问小姐:“夫人呢?”“母亲和佣人一起出门了。”她柔声回答道。

    我有些不解,我在这里已经居住了大半年,但夫人还从没有把小姐和我单独留在家。我就问:“夫人有什么要紧事吗?”她笑嘻嘻地看着我,大有让我猜的意思。我讨厌女人在要紧的问题上发笑,可这几乎是年轻女子的通病。小姐看我不高兴,便正色认真回答说:“妈妈有点事出去了,不过不是什么急事。”

    小姐走后,k又恢复了平日的做派。我心下莫名有些不爽,但又没有理由打扰他,于是一个人换衣服。没过多久夫人就回来了,接着便是吃晚饭的时间。

    在这张饭桌坐下后,夫人对我解释说,因为那天店家没有按时送鱼来,所以不得不上街给我们买菜去了。

    过了一星期,我又遇到了一次同样的情况。当时小姐看到我就笑,但是我阴着脸,默默进了自己的房间,因此k也没能像往常一样说声:“刚回来?”而小姐也立刻拉开隔扇会客厅了。

    k隔着屏风问我:“你不高兴?”

    我烦躁地把羽织扔在榻上,控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:“没有!”我自己也不知我到底是怎么了,若说是为小姐吃醋倒不至于,但心底如水草般疯长的不甘心是怎么回事?

    我深呼吸,试图令自己平静下来。这时候一只手轻轻搭上我的肩膀,k掰着我的肩将我转到他面前,说:“你到底怎么了?”我拍开他的手,又猛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扯向我,他没有挣扎,反而配合地凑近我,侧过脸微微闭着眼,像是等着我揍他。

    我望着他高贵、英俊的面容,忽然意识到他是个长相俊美的男人。我们读高中的时候他的身边就总是围着女人,他还不屑地称她们“不识趣的家伙”,我听了只敷衍地附和,内心则充满了酸意。

   你得放手,然后诚恳道歉…你只是嫉妒而已,我对自己说着,放开他的衣领。

    k静静地看着我,没有再继续质问,只是说:“吃完晚饭后,一起出去。”

    我想着和他道歉,便点头。

    这些日子我们没少一起散步过,要说互动最多也正是那时候。我们无所不谈,那往往也是我最放松的一段时间。

    吃晚饭的时候,小姐用一种委屈的眼神看着我,说我是怪人。我也没问怪在哪里,只注意到夫人瞪了她一眼。

    我们两人从传通院后门去了植物园那条街,因为这里比较偏僻的原因,没有什么人。我一直没能主动开口,k也沉默着。“我很抱歉,当时我有点暴躁,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”指望着k先说话是不可能的了,我只好先道歉。

    “我没有怪你的意思,但是你最近都很反常,这让我有点担心。”k皱着眉看我,像是要穿过我的皮肤,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瞧得清清楚楚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在想什么?”出人意料地,我问。

    你到底在想什么?

    这个问题犹如魔咒困扰我很久了,我没想到自己竟然问了出来。我从来不奢望能从k口中得到答案,因为我们从来就不是同一高度的人。可是当这澄澈如水的月光洒在他的眉目间,而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认真,这块多年压着我神经的话于是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“你有没有,很喜欢一个人?”他说。

    原来他恋爱了啊。

    “不知道,也许有吧。”说这话时,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小姐的面容。

    “那就是没有了。”他斩钉截铁地说。

    “爱是罪恶的,我已经感受到了。我希望你不要步入后尘。”k痛苦地闭了闭眼,就仿佛此时正有一把刀在剜他的心脏。我紧张地扯住他的手,让他别想了。

    此时我们走下富坂,k已经平复了心情,淡淡地问我:“怎么样,对期末考试有把握吗?”我耸耸肩,回答说:“也就那样。”相比起他的学术话题,我更好奇他喜欢的人是谁,不过现在问显然不合适,我只好把这个疑问深深埋藏在心里。

    之后他又滔滔不绝地谈起了斯威登堡,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到这个哲学家,却仿佛很了解了,这使不学无术的我惊讶不已。是的,不管从哪方面来看,他都比我更像个学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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